兰馨的婚礼

国庆回家参加了兰馨的婚礼，婚礼在武宣举行，离我家大概两个小时的车程。我当伴娘，所以在婚礼的前一天就和她爸妈先过去武宣了，家里其他的亲戚则是婚礼当天往返。

在武宣见到她的第一面是在她的新房，我们先到，她把家门的密码告诉我，我带她爸妈先上楼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她才到。她那天很漂亮，穿一身白色的新中式长裙，带珍珠的黑色尖头小皮鞋，把头发扎成低丸子放在脑后，化了全妆，眼影是亮闪闪的，眼睫毛弯弯地翘起，像太阳花一样。

她给我们洗了水果放在桌上，然后开始交代下午的安排，她妈妈晕车晕的厉害，一直躺在沙发上，同车一起来的还有大姑家的姑爹和二姑家的表哥，他俩跟兰馨的爸爸坐在窗边抽烟喝茶，新家具的味道混合飘过来的烟味，令人脑子里难以装下任何一句话。午饭是在离家不远的一个饭店吃的，点的七八个菜没有吃完，全都打包回来晚上接着吃了。

下午去酒店开了房，他们订了一个总统套房，要从这里把新娘子接回家去。然后伴郎伴娘还有父母在酒店彩排第二天的流程，结束后顺便去把礼服给试了。晚上新郎新娘去招待外地来的朋友，说是一起去烧烤，叫我一起，想想没有认识的人也没什么意思就没去，和她父母还有姑爹他们一起回她新家热中午的剩菜，解决了晚饭，然后再从新房自己走回酒店。晚上的住宿安排是我和兰馨住酒店，她爸妈住新房这边。新房和酒店离得也不算远，刚好散步打了个四十分钟的电话，也算是逛了一下武宣。

和兰馨也不算太久没见，但是像那天晚上那样聊天却是隔了很久很久，久到我甚至只能想到原来住在印刷厂里，我们的床头挨在一起的时候，或者再往前，住在实验小学的小平房里，我们睡在一张床上，每天晚上都说个不停不愿意睡觉，直到被我爸抓现行强行闭眼睛闭嘴。

那时候我们都说些什么已经不记得了，而现在我们却在说着那时候。我们说家里令人迷惑的疏离，说小时候拥有的那一对分别叫红玫和白雪的毛绒小狗，说高考结束后那次意外的旅行，还有藏在抽屉里两块钱一个的芭比娃娃。我们不说分开的这些年里彼此生命中遇到的男孩子，不说即将到来的婚姻，不说房也不说车。就这样，说到凌晨两点半，说到嗓子也嘶哑了，鼻音也出来了，然后起床的闹钟突然惊雷般响起。我说不然再睡会儿，她还是挣扎着起来对着镜子懊悔自己耷拉的眼袋开始敷面膜，说是化妆师三点就要来开始化妆了。我勉强再躺了会儿，却也终究没有睡着，只好起来把睡前提前买放在冰箱里的美式给喝了，然后等着化妆。

新娘的妆从三点化到了五点，伴娘因为一起有三个，差不多六点才结束。天还没亮，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大雨，我担心上午的草坪婚礼受影响，她们倒是都淡定得很，说是天气预报显示七点雨就停了，我半信半疑，没想到七点真的就停了，原来我也没见天气预报这么准过。

新娘的妆化好后先是在酒店拍一套晨袍的照片。她本来穿一件红色带亮片的吊带裙，后来说露肤度有点高，就换了前一天穿的白色旗袍。晨袍拍完后就换上秀禾，这时候她爸妈也到酒店了，正好叫造型师给她妈妈，也就是我三娘简单做了个发型和画个淡妆，然后父母一起拍照。接着朋友陆陆续续就来了，兰馨坐在婚床上，秀禾的裙摆铺满床铺，和大家吵吵闹闹说着话，轮流拍照。我和三娘拍完就坐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，无聊刷着手机，她爸爸坐在另一边，扶着额头好像是睡着了。

七点半，新郎和伴郎们准时到房间门口开始敲门，然后开始走“抢红包”、玩游戏、找婚鞋的流程，身边人时不时起哄的声音，海浪一样冲刷我的耳膜，给头脑带来短暂的停滞和空白。如果我是那盘录像带，那么这一段应该会有很多处卡顿。闹哄哄过后，就到给女方父母敬茶的环节。三娘坐在沙发上，让她局促的好像不是眼前的这对新人，而更多的是对着她的摄像机。敬茶结束后，三娘问兰馨接下去要干什么，兰馨她老公说，他们二老可以自由活动了，晚点直接去草坪就行。我们则是跟着大部队把新娘送到新房那边，给男方的父母敬茶。

给男方父母敬茶结束后，兰馨换上了婚纱，然后前往草坪举行仪式。到达草坪的时候我们家这边的亲戚也都陆续到了，基本上就是父母双方的亲戚，每家派一个代表来。十点钟人齐了之后，仪式就开始了，基本上就是按照正常的流程，新娘的爸爸把新娘的手交到新郎手上，然后新郎新娘互说爱的誓词，交换戒指，扔手捧花，最后大合照。天气很热，我和另外两个伴娘的妆都花了，粉底糊在脸上，像是糊了一层浆糊，都害怕最后拍出来照片不知道多吓人，也只能用“新娘好看就行，我们不重要”来自我安慰。

草坪的仪式十一点就结束了，然后回到酒店，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在酒店大堂迎宾，我总算不用拖着长长的裙子走来走去了，站着也比走着让我塞在尖头小皮鞋里的脚丫更舒服一些。天知道，新娘会比我难受多少倍，可怜她站在大堂，还要跟一波又一波来的客人轮流合照，照到后面脸也笑僵了，眼袋也慢慢浮出来了。

由于不用端着糖烟盘，我们几个伴娘站一会儿又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一会儿，着实是在假期里也体验了一把打工人摸鱼的快乐。宾客都来的差不多后，新娘去换敬酒服，然后我和一个伴郎陪着新郎新娘一起挨桌去敬酒（白开水），然后他俩去父母那桌坐着吃饭，我也去和其他伴娘一起吃。明明才一点多，却觉得这一天已经过了很久很久。

回到家打开兰馨给的伴手礼，有一张手写的贺卡，写到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，如今你伴我结婚礼成”，我突然就红了眼，这个时候我好像才反应过来，很多年前那个跟我一起睡觉，一起吃饭，一起过家家的小姑娘，真的成为大人了。长大的这些年里，也有吵吵闹闹，也曾互相恶语中伤，可幸好在今天，站在她身边的人还是我，这真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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