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作者:吴童,现为北京体育大学公共事业管理专业2023级学生

吴童_吴童玲_吴童杰

前几日读了刘老师在微信公众号上发表的回忆类文章《挖衣子》,这篇文章使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,也使我想起了我幼时曾与爷爷奶奶一同上山挖过“衣子”。以前很讨厌这件又累又苦的事情,早晨起的那么早,上那么高的山,挖那又脏又土的枯草以及破枝烂叶,而且绝大多数情况下我是被迫上山的,但现在回忆起来,却无比感慨,心中泛起了丝丝甜味。

对于名称“衣子”我刚开始阅读时有过疑虑,为何要用“衣子”?在读了刘老师的解释后我茅塞顿开,(事实上,“衣子”是何物,是否这样写,我原来很有点怀疑。后来,想到岷县方言将包裹麦粒的外壳叫“麦衣”,就有点恍然大悟了——包裹着麦子的外壳就像给麦子穿上了一件衣服,所以那外壳就叫“麦衣”,那么,“挖衣子”的“衣”也就是“衣服”的“衣”了!———引自刘书云老师《挖衣子》),“挖衣子”是否有具体词义我无法去引经据典,只能去网上搜索与这个活动相关的网页以及贴吧,但却搜索无果,网上没有任何文章写过“挖衣子”这件旧时岷县农村常有的活动,我之后又去搜索其名称,终于搜到了一个字——“荑”。“荑(yi读二声)”,本意是割去田里的野草,我突然有一个想法,是否用这个字会更加合理?是否“挖衣子”应该改为“挖荑子”?而且“挖衣子”这个活动本质上也是割草铲叶,在我仔细考虑后我发现,“荑”为一个动词,且在这个字音下它并没有任何名词的意思,还有它的声调与“衣”又不同,在岷县“挖衣子”大部分人都是读一声,而且刘老师的解释也很到位,所以觉得用“衣子”应该是更加合理的。写这篇文章并不是想要去咬文嚼字、死抠字眼,叫什么无关紧要,主要是借刘老师的文章脉络记录下我仅存的一些记忆。

“挖衣子”在我们镇上称作“扣衣子”,也有叫“铲衣子”,刘老师在文章中对前两个名称也有所提及,主要是用一种特制的农具把扎在黄土里枯黄的草给“扣”下来,这些枯草主要用作土炕供暖的燃料,使一整个冬天不至于寒冷。

我依稀记得我与爷爷奶奶一起上山“扣衣子”时大概只有六七岁,正属于嗜睡贪吃贪玩儿的年纪,所以我早上并不乐意随他们去上山,但当时大人的命令是绝对的,又不得不随他们去。早晨天还没有亮(大概五六点钟)就得准备上山了,爷爷奶奶各背着一个背篼,里面装着锄锄儿(缩小版的锄头,但头是尖的,主要用来挖一些草根以及锄去麦田、洋芋地以及党参地里的杂草)、几根细且笔直的枝条(农村又叫‘通花杆’,其作用下文会提及)、一把破竹扫帚,手里各拿一个挖挖儿(挖挖儿,即挖衣子的专用工具,形似锄头短且扁,面呈梯形,很像岷县人的饺子皮,口沿较薄,便于刮削。挖挖儿是岷县铁匠为了适应挖衣子的需要而特意设计打造的——引自刘书云老师《挖衣子》)。我年幼胳膊无力,拿农具走不了远路,所以我的主要任务是背一个行军水壶(涂着绿漆的铝制旧水壶)跟着他们。我戴着一双线织棉手套,上身里三层外三层穿着背心线衣毛衣棉衣,下身穿着一条臃肿的棉裤,脚上一双布鞋,由于布鞋较单薄,所以路还没走多远脚就已经冻的不舒服了,一路上是黑乎乎的,黄土地的凄凉悲壮景色不可见,远处天边只有一点点光晕,四周近处是不同程度的黑,我们就这样踏着步子哼哧哼哧地上山,走到目的地时我的脚脚已经冻麻了,极其冰冷,跺脚几次才会感到稍微舒适。

到达目的地时天只是麻麻亮,爷爷奶奶熟悉那里的地形,已经开始扣衣子了,我则左转转右走走,一会儿上到坡上,一会儿又从坡上跑下来,虽说是一起上山扣衣子,但是我几乎不参与此事,只是冻的各处走,我的活动范围必须在大人的视线之内,不能跑远,而且初冬山上有时会起一层雾,起了雾的山坡沟壑在模糊的清晨里显得更加幽邃,几乎看不清小路,但这种景象对于我来说是纯纯的吸引,爷爷奶奶为了不让我进到雾里迷失方向,就说雾里面有毛鬼神(一种披头散发身穿白色轻纱衣的女鬼)专门迷惑误走进雾里的人,把他们引到山崖处推下去。这个恐怖故事使我胆战心惊,再也不敢靠近迷雾!

爷爷奶奶扣衣子时弓着腰,用力地把枯草从地上剥离下来,扣衣子时挖挖儿与草作用所发出的声音很解压,像骡子吃草料发出的声音。扣一下,一小堆草就会团抱在一块儿,来来去去扣几十下,就会有一大团草堆在一块儿,一处的草扣完就再换一处,不一会儿就有好几堆草堆在地上,再用竹扫帚把碎草断枝扫到一块儿,就可以揽进背兜里了。如刘老师所说,装背兜时是有技巧的,细碎的草放在最下面,较粗大的则堆在上面,由于扣的杂草较多,一两个背篼的容量是装不完的,所以我上文提及的通花杆则派上了用处,背兜装满时把通花杆插在背兜四周,对其进行扩容,然后再将没有装填完的杂草堆叠在上面,等装填的草高度齐头时就可以背上起身回家了,草料以及背兜的叠加重量使爷爷奶奶很难起身,这时我的作用就凸现出来了,爷爷奶奶将背兜放在较高处的地楞上让我用手扶住,然后他们再走到较低的地里,胳膊穿过背兜系,我再使劲一推,一个近乎完美的起身就完成了。

准备离开时天已经亮了,太阳从远处的云层里挤出来,不吝啬地洒在山坡上,回头看看刚才“挨扣”的坡地,光秃秃的,像一个剃了胡子的男人的下巴。一早上扣了满满两背兜衣子,爷爷奶奶很满意地启程返回,我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,水壶里的已经喝干了,所以此时我并没有任何压力。下山时的景色则不同于上山,黄土高原的壮观伟岸一览无余,对面的山就像屉笼里蒸的馒头黏在一块儿一样,也是光秃秃的,零零碎碎的长着些树,像是和尚头顶的戒疤,在山上留下点缀,沟沟壑壑一束一束地穿插在山脊上,如同受了鞭刑,阳光如绸缎一般铺在山上,就像在抚摸着黄土山丘,洒在人的脸上,就像在抚摸着大地儿女。洮河在山下缓缓流过,寒冬使它放慢了脚步,水是青绿色的,麻敷还没有形成。河的这一边,就是我所在的山上,景色与对山大差不差。这些景色描写都是我之后重新上山时所看到的,那时的我岁数小,并不记得这些。

对于为什么扣衣子得天不亮开始扣,天亮结束,我觉得天亮了能见度高,扣起来不是更容易些嘛?我曾对此有过疑惑,奶奶告诉我,因为天亮了温度会上升,没扣一会儿就满身大汗,扣不了多少就已乏力,而且放在以前,如果天亮了再去扣衣子的话,衣子早被人们扣完了,衣子如果储备不够,那么整个冬天就可能要挨冻,并且以前是计划经济,在公社化背景下,人们在白天都是统一劳作,无暇去顾及这个,只能在夜晚偷偷借着月光扣些衣子以备寒冬,这个早晨扣衣子的习惯也因此保留了下来。

自那之后我便很少跟着爷爷奶奶去扣衣子了,上一次扣衣子已经是在六年前,我手里拿着挖挖儿,奶奶拿着铁铲,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扣,奶奶则铲,这也就是我上文所提及的“铲衣子”,但是铲下的草根上往往带着泥土,不容易处理,所以人们一般是去“扣”,而很少去铲。

前些日子与爷爷奶奶打视频电话问及扣衣子之事,他们已经忘记了带我去扣过衣子,现在他们也不扣衣子了。高中时的一个冬天回家,我有兴致地上山去散步,突然发现,山脚下路上竟杂草丛生,无处落脚,这些草应当是人们最早铲掉割掉挖掉的呀!为什么现在却歪歪斜斜、四仰八叉!我转念猛地一想,我起身时床上电褥子插头还没拔!

很感谢刘老师写下往事助我回忆起旧事,这种学术讨论形式非常值得推荐,在高一时(2020年)关注了“天地之间一朵云”公众号,将其中的所有文章都拜读了一遍,读刘老师的大部分文章就像读《乡土中国》一般,把自己小时候所感受过的一幕幕都被重现出来,令我回味无穷!在去年冬日刘老师发布了《一个抗美援朝老兵的自述》,读完后我被深深震撼!这才是真正的学问!亲自采访当事人、搜集资料、手写撰述、客观评价,这正是我要去不断学习的!之后刘老师又发布了文章《一位40后老人关于岷县一中的记忆》,读完之后我瞠目结舌,对刘老师求索之精神深感佩服!以前刘老师可能由于工作较忙等缘故更新文章往往周期较长,所以我时不时就点开公众号去看有没有更新,没有更新则翻阅之前文章重温一遍,更新了便仔细品读,幸得刘老师最近更新文章较多,我的精神养料也更加丰富,感谢刘老师,也希望刘老师之后创作出更多的精彩作品,供给读者口粮!


创业/副业必备:

本站已持续更新1W+创业副业顶尖课程,涵盖多个领域。

点击查看详情

声明:本站所有文章,如无特殊说明或标注,均为本站原创发布。任何个人或组织,在未征得本站同意时,禁止复制、盗用、采集、发布本站内容到任何网站、书籍等各类媒体平台。如若本站内容侵犯了原著者的合法权益,可联系我们进行处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