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朝来讲讲上海话里的“刮”与“皮”。
查“刮”字,第一义就是搜刮。
例子倒是很现成,前两日,北方有家包子铺兼卖豆腐花被罚款一万多元即是。
阿拉小辰光,因为没啥吃,印象最深的要数刮镬子刮碗了。
侬不刮也不来三,外婆要喊的,碗刮刮清爽,镬子刮刮清爽。
有的不用喊,会自觉刮。
因为留下来的脚脚头是好货,比如肉之屑鱼之露,刮得色色清。
说起来,“刮”这个字也好白相。
一般讲,“刮”是指刮下来,搜刮是刮下来,刮镬子刮碗也是刮下来,连刮痧也是刮下来。
不过,有辰光刮上去也叫“刮”,比如“刮猪血老粉”。
中学里学工,经常去肇嘉浜旁的中国钟厂,跟着老师傅为钟壳子的白坯刮猪血老粉,刮好还要用砂皮砂忒,来来回回好几潽。
那年头的女子大多是素颜,真要化妆也极淡,以不大容易被看出来为度。
啥人要是粉稍许有点涂多了,就会被讲:“一只面孔像刮过猪血老粉的”。
打人也叫“刮”。“刮伊一顿”就是“请伊吃一顿生活”。
用眼睛瞄也叫“刮”。如,我刚刚“刮着一眼”。也叫“奯着一眼”。
“奯着一眼”是啥个眼,不用说,肯定是野眼。
别说,望是直别别,外加定漾漾,野眼是真野。不像奯着的,毕竟只有一歇歇。
有句上海俚语叫“刮啦松脆,檀香橄榄”,意思大概是做事体不拖泥带水。
那么,做个是啥事体呢?
其实,“刮啦”与“松脆”是两个词,“刮啦”是动词,“松脆”是副词,属于偏正词组。
而“刮啦”不是语气词,是实词,有其意思的。
它的意思是拉拉扯扯,甚至是勾勾搭搭,英文叫seduce,上海江湖上老早就有一句“刮伊上手”。
却原来,“刮啦松脆”就是生活清爽啊。
其他“刮”的组词,没有太多海派特色,就不讲了。
总不见得会有人给我留言,讲,还有“刮风”没讲呢,还有“刮刮叫”呢。
小镇做题家真是巴结,轻轻松松看篇文章也不肯放过自家,老是在想,这一题还应该补充点啥(今天,我存心没提“刮耳光”,就是要看看,有啥人会候上来)。
真是阿爹勒娘了。
虽然上海人确实有讲“刮刮老叫”的。那也是拿来主义。
独角戏里有“她是谁,我妈妈,身体好?刮刮叫”,你还想坚持讲这是上海话么。
讲了“刮”字,来讲“皮”字。
“刮皮”真是“刮”与“皮”的最好搭配。
上海人把吝啬、小气称作“刮皮”。
“刮皮”的比较级是“老刮皮”,最高级是“老刮皮啦娘舅”。
为啥总归是娘舅躺枪?
有道是,“三代不出舅家门”,面孔像么,行为也像呀。呜呼!
刮,毕竟不是挖,是只好刮着皮的。
阿拉小辰光,讲“刮老面皮”讲得太多了。
其实,“皮”字第一义是“皮厚”。
“老面皮”的老,就是有点厚的意思。
还有,上海人讲,伊拉已经“皮忒”了,不是讲伊拉调皮或顽皮,而是讲伊拉皮厚惯了,不晓得难为情了。
老早又叫“皮厚不触电”。
除了“刮老面皮”,还有一种“刮皮”,就是“刮地皮”,有云:地皮刮得三尺光。
前不久有视频传出,中原地方,老乡们成群结队去别人家的地里“捡拾”玉米,这也算是一种“刮地皮”吧。
老底子,上海人还拿拳头叫做“皮榔头”,请侬吃皮榔头喏。
拿“皮小鬼”叫做“皮猢狲”,拿消防水带叫做“皮带龙”。
拿粘滋疙瘩的朋友叫“牛皮糖”。
打乒乓球,只削不抽,只守不攻,也叫“牛皮糖战术”。
有一个词邪气好白相,那就是“陈皮”。
老上海话里,陈皮不是晒干的橘子皮,就像人民币也不是橘子皮。
“陈皮”是弄堂口姓陈的小皮匠。姓钱的,就叫伊“钱皮”。
现在的人一本正经叫啥个张总、陈局、钱院,自以为创新,自以为时髦,啥晓得100年前上海小皮匠老早已经享受过此等待遇了。
记得我讲过多次,语言,包括方言的活力,在于新梗不断涌现,词义不断翻新,令人眼花缭乱。
100多年来,一直到1990年前后,上海话还一直保有这种态势。“淘糨糊”一词就是上海话活力最后的例证。
可惜,近二三十年来,上海市面上的新梗几乎都不是沪语原创的。
即如一个“皮”字,它最后的词义翻新好像也停留在了1980年代末。
还记得当时,一句“鸭孵卵冒充金刚钻”,很是风行。
有人嫌鄙它不清不爽,便换讲另外一句,“烂铅皮冒充克罗米”。
还有,当年的出租车多是三轮的,上海人叫“扑扑车”或者“小乌龟”。
也有人调皮地称之为“铅皮拉客”,外头包了一张烂铅皮就去拉客,还谐音“凯迪拉克”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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