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山：此地曾经驻跸来

2014年春，与友人登秦山 周伟达 摄 （下同）

秦山：此地曾经驻跸来

文/王健飞

秦山，在海盐县城之南11公里，又名秦驻山、秦迳山、秦望山。因秦始皇到此驻跸过、从此山经过、登山瞭望过，所以有这些名称。明天启《海盐县图经》载：“秦驻山，县之主山，体既雄幡，拔峰尤复远秀，山脚半挂海中，先所云秦皇东巡欲作桥渡海者，正其处矣。有五百童女避秦始皇难于此，后并得仙。缘海有秦时驰道，今潮啮为患，更筑石堤，直达县东门矣。”清吴熙《永安湖竹枝词》诗云：“一炬阿房付劫业，女郎五百杳无因。桃源只在人世间，不分渔翁独问津。”原注：“唐陆广微《吴地记》，县东南三十里秦驻山，有五百童女，避始皇难于此，后并得仙。”清光绪《海盐县志》载：“秦始皇东巡，曾登此山，以望东海，沿海长堤为秦始皇驰道。”

秦山东、南、北三面临海，唯西南与陆地相连。山有五峰：百顶峰，高152米，山腰有大旱之年不干涸的龙潭；出云峰，高172米，明代建有法云寺，俗呼茅庵；仙草峰，高135米，盛产兰花，名“秦兰”；和风顶，高154米，山岙有秦始皇庙；火炉顶，高86米。秦山脚下的秦驻坞，山涧幽壑，峰峦深秀，环境优美，是海盐有名的“三坞”之一（另两坞是黄沙坞、文溪坞）。

海盐秦代置县，秦山是海盐悠久历史的见证，山上郁郁葱葱，风景优美，旧有秦始皇庙、六角亭、秦皇妃墓、法云寺等遗存。秦始皇庙内有石碑多块，其中有一块为南朝梁史敬素撰《秦驻山石碑》，内容歌颂秦始皇统一大业。秦始庙有三进，秦始皇塑像坐在正殿，后殿还有千手观音等。每年二月初四是秦始皇的生日，旧时这天举行的秦始皇庙会是秦山地区最为热闹的庙会。清代吴东发有诗描述其盛况“二月四日春氤氲，始皇庙前人如云。”庙会期间，戏班搭台演戏，香客游客摩肩接踵，民间有“初一初二洗长衫，初三初四游秦山”之说。明代陈善武原十二咏有“秦驻晴岚”。明《续澉水志》载“澉川八景”，“秦驻孤峰”列为一景。

自古以来，文人墨客对秦山多有吟诵，元代方行《游秦驻山》：“此地曾经驻跸来，秦皇遗迹尚崔巍。采穷沧海无灵药，归到骊山有劫灰。万里黑风迷鬼国，一杯弱水隔蓬莱。诗人吊古多遐思，落日高丘首重回。”清代朱恒《武原竹枝词》：“昔年用武此平原，展武名區改复存。毕竟场盐东海好，开元置定不更番。”原注：“县志海盐一称武原，以始皇伏兵于秦驻故名。新莽改展武。晋咸康时移武原故邑于马嗥。开元初置定海盐，后不復改。”

自古秦山有三宝：沙里根、沙虎、秦兰。沙里根是一种多年和草本植物，喜欢生长在潮水浪花所溅之沙土中。对治疗小孩夜热症特有功效。据说旧时当地小孩易生一种病，每到晚上睡着后会浑身发热，经多方医治，吃了多种药均不见效，偶尔发现沙里根这种植物用水煎后睡前服用竟有奇效，后又发现在其中加几颗红枣煎服效果更佳，当地谚云：“秦山沙里根，夜热吃断根。”

沙虎即秦山下沙滩中一种小蟹，形似钱币，软壳布斑，名曰“沙虎”。沙虎喜欢吃沙衣，沙衣就是黄泥螺。当地人于每年阴历正月初到海滨觅取后，先将泥沙洗净，用少量食盐、花椒纳入脐内，浸在酒糟中，略加糖，约一个月。吃时把它放在热黄酒里泡着，几分钟后即可食。其脂膏一吸而尽，为下酒妙品。清乾隆年间有吴龙辅者，游幕在外，其家人寄去沙虎后，曾赋诗云：“尔雅有遗品，佳茗补食经。芳鲜能醒酒，软美乍开瓶。已吸脂膏尽，仍完郭索形。家人怜癖好，封寄载吴舲。”清吴熙《永安湖竹枝词》诗云：“红虾青鲫作羹汤，下酒还需海错良。妾似鲻鱼常抱子，郎如沙虎本无肠。”原注：“《见只编》，鲻鱼子，最细美，熏制薄切，明如琥珀。沙虎，小蟹也，穴居深土，颇不易得。二物土宜中上味。”

民国年间，海盐学者朱希祖（字逖先）留学日本时，带去家乡特产“沙虎”招待同学。《钱玄同日记》载：“1908年3月19日，晚餐逖先以海盐土产之海货曰‘沙虎’者（形似小蟹）饷客也。物初系浸糟中者，取置热酒中，浸许时以吮。其腹中为流质，甚鲜美。于因之饮酒过多，颇觉头眩不适。”

沙虎由秦驻村人觅取酿制，装入一特制陶罐中，每罐至多六只，少则两只。罐上有一木刻封贴，题曰“秦溪沙虎”，相传字为海盐先贤唐代顾况所书。澉浦文士吴侠虎先生曾撰文《下酒妙品沙虎》刊于《中国烹饪》1983年第6期。

秦兰指秦山生长、丽质独特的兰花，据《嘉禾风情》载：“秦皇妃墓旁长有兰花，遍布山崖，其中以北峰韭黄门（秦山北峰有一绝壁，面临大海，故称韭黄门）所生的兰花特别香，一束价值数十金。”古人还将秦兰与澉浦巫子山联想到一起，清吴熙《永安竹枝词》诗云：“侬来秦迳采芳兰，郎到巫门劚合欢。莲子绕床春意足，罗帷双笑不如寒。”原注：“秦山兰、巫子山夜合，里人珍之。宋志，巫门渔笛。”秦兰的来历，传说不少。其中一说，传扬最广。

“二月十八闹秦山，闹了秦山看秦兰。”说起这句民谣，有这样一段传说。

当年秦始皇东巡来到海盐，这天正好是农历二月十八，秦始皇带着大队人马，沿着驰道向南走，忽见山脚下有个漂亮的姑娘：轻盈盈的细腰象柳枝，亮晶晶的眼睛闪星星，秦始皇两只眼睛呆瞪瞪，竟不走啦。旁边太监赶紧赶到姑娘眼前说：“姑娘，皇上看中你啦，快过去叩头吧。”姑娘顺着太监的目光望去，只见一个干瘪老头子，满脸的皱纹，又瘦又小的身子套上大龙袍，好比一只刚出锅的大龙虾，难道他就是皇帝？姑娘越看越觉得滑稽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，对秦始皇说：“你要娶我也不难，我们两人绕着山跑吧。你追得上我，就嫁给你；追不上我，休想。”秦始皇想想怎么会追不上一个小女子，一口答应姑娘的条件。

谁知姑娘生长在山下，跑惯了山路。她一路蹦蹦跳跳，一点也不吃力，却把秦始皇摔得老远老远。秦始皇到底老了，哪里跑得惯山路？不小心撞到树上，额角头上肿起了一个乌青块，越跑越慢，越跑越气急，还是追不上。

听说皇帝追姑娘，老百姓们赶来看热闹。一见秦始皇这付狼狈相，大家开心呵。

这时，海里游来一只乌龟精、一只蛇精，在秦始皇耳朵边说了几句悄悄话，秦始皇顿时眉开眼笑，一个转身，反方向迎着姑娘跑去。姑娘不提防，正好被秦始皇抓住了。

秦始皇立即逼姑娘马上成亲。姑娘不肯，提出条件，先得把乌龟精和蛇精砸死。秦始皇一口答应，就把乌龟精、蛇精砸死啦。

姑娘没法躲避，一头撞在山岩上，撞死啦。秦始皇没有把姑娘弄到手，反倒出尽了丑，气得胡须根根翘起，下令把姑娘碎尸万段，满山抛散。

后来，满山遍野长出一棵棵兰花来，大家都说就是那姑娘窈窕的腰身；清幽的花朵，好比姑娘绝色的容貌。因为秦始皇曾经沿着这座山追过姑娘，这山就叫做秦山。那种兰花就叫做秦兰，成为杭州湾边上有名的一种花卉。清吴东发《澉浦竹枝词》诗云：“劝君休歌行路难，丰山有女老清寒。贞魂不化望夫石，化作秦山山上兰。”

在秦山的边上，还有一座青山，象乌龟；一座长山，象蛇。就是龟精、蛇精变的。

因为秦始皇追姑娘这件事发生在农历二月十八，当地百姓每年二月十八都要到秦山来玩玩，称为闹秦山。那时，秦兰刚刚开放，大家闹了秦山还要看秦兰。这就是海盐那句民谣的由来。

时间跨过两千年，20世纪80年代后，秦山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，来自五湖四海的核电人，汇聚在秦山脚下，将秦山建成了“中国核电的摇篮”。而今，秦山北侧双龙岗为秦山核电一期厂址，南侧杨柳山原址为秦山核电二期厂址，东侧临海为秦山三期厂址。那环绕秦山而建的一座座洁白如玉的反应堆厂房，像一朵朵盛开的“秦兰”，在灿烂的阳光下，开得如此硕大、绚丽而芬芳。在秦山双龙岗山腰海拔45米处，建有观景平台，平台东西临海立“秦驻春晓”碑，平台西是一组绿琉璃瓦亭台回廊。驻足观景平台，向西可见气势宏伟的秦山（一期）核电站全景，向东北可俯瞰雄伟壮观的防浪大堤、万顷波涛的杭州湾。2004年7月，秦山核电站被国家旅游局首批评定为“国家级工业旅游示范点”。历经沧桑而又朝气蓬勃的秦山，让世界了解秦山核电，让秦山核电面向世界。

秦山在海盐，乃至在中国，都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。此刻我想起四位历史人物：秦始皇、孙中山、张元济、张乐平。两千年前，秦始皇东巡要去绍兴祭大禹陵，经过海盐登临秦山，遥望南岸，“始皇欲作桥渡海”，不过那是梦想。如今，就在秦山以北目力所及的海面上，如长虹卧波的杭州湾跨海大桥横空出世！两千年的梦想成真。一百年前，孙中山选址在乍浦与澉浦之间（秦山正巧位于中点）修建“东方大港”，当年秦山山顶还留有东方大港测量标石，当然这仅仅是“方略”。如今，颇具规模的乍浦港已经吞吐万吨巨轮，自乍浦至澉浦一线港区码头接连不断，并延伸到秦山脚下！百年蓝图绘就。清末，商务印书馆创始人张元济撰《鹰窠顶窗观日》，介绍在秦山之南遥遥相望的云岫山，有观看“日月并升”奇观的历史记载，并收入光绪版“最新高小国文教科书”，发行全国。20世纪初，漫画家、“三毛之父”张乐平诞生在秦山北面的海边张家门村，少年张乐平就在沙滩上练习画“龙”。如今，秦山上巍然高耸的核电巨龙，源源喷吐出不息的光明，普照大地，这真正是眼见为实的奇观！我想，如果张元济、张乐平这两位杰出的海盐前贤能来参观今日秦山，抚今追昔，一定会惊叹历史怎么会如此巧合、如此集中！

秦山核电，被国家领导人赞誉为“国之光荣”。古老而年轻的秦山蕴含了天地的精华，见证了太多的历史巨变，承载了太丰富的历史信息。就像浓缩铀，它所含能量与它的体积相比，是常人无法想像的。对史家而言，以后有关秦山的检索率肯定会越来越高。所谓“横看成岭侧成峰”，秦山乃是一道百看不厌的风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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